机器人安妮×人类阿尔敏×人类阿尼的故事

前文看合集，这章有一带而过的艾笠

“你们终于决定要结婚了？！”

安妮从厨房回来，听到客厅的巨大骚动，她很久没听见阿尔敏这么大声地说话，可见这件事对他有多大冲击。她端着整个烤柠檬派，来到被三人组搞得一团狼藉的客厅里。那三个人在客厅里开了一个小型part，啤酒和买来的其他速食零食散落得到处都是，她清理掉杂物，把新出炉的派端正地摆到了最显眼的地方。

但是显然暂时没有人能把心思放在她制作的甜点上，阿尔敏仍在因为发小公布婚讯而激动，三笠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下半张脸都埋在膝盖里，倒是艾伦先注意到了安妮，拿了一块正热乎的派。

“为什么这么惊讶，你不是一直挺希望我们结婚的吗？”

“……就是这个原因啊，在我和阿尼在一起之前，我就以为你们马上就会结婚，结果呢，已经过去七年了……总之还是恭喜你们。”

阿尔敏和艾伦碰了一下罐装啤酒，然后痛快地将剩余的部分全喝了下去，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情绪太激动，他脸颊红红的。安妮感觉这是他几个月来最有活力的时刻，不由得有点欣慰，露出了放松的表情。

“安妮，你坐下来吧。”

三笠伸手扯住了安妮的衣角，示意她不要忙前忙后了，安妮犹豫地开口：

“但是我不需要摄取食物，还是给你们……”

“已经足够了。”

三笠和艾伦是阿诺德家的常客，安妮知道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，虽然大家都离开了老家不住在一起了，还是经常来往。有时候三笠会在她独自在家的时候探望阿尼，和她也进行一些简短的交流问候，从她这盘问一些阿尔敏的近况。在安妮来看，三笠对待她的方式是最奇怪的，仿佛在当她是人类一样，这种感觉她在阿尔敏和艾伦身上都很难感觉到，其实这种态度让她有些困扰。

之前她和阿尔敏闲聊时也聊起过三笠和艾伦的事情，说到那两个人始终没有要结婚的意愿时，阿尔敏说那两个人从旁边看真的是很让人着急。她非常不解，觉得人类真奇怪，自己追求繁衍就罢了，还会为了别人的繁衍而开心。阿尔敏听她说过之后尴尬地笑着说，安妮到底是怎么看待人类的婚姻的啊？她诚实地回答道，是签财产重组与责任划定的合同，例如，如果阿尼小姐出意外之前你们没有结婚的话你就没有照顾她的义务，但是事件发生在你们结婚之后，你就有了照顾她的责任。

听到她这番言论时阿尔敏非常震惊，她本以为他会生气，但是他只是沉默了一下，说安妮看待事物的角度好冷静啊，果然是个机器人呢。

她想，他这也就是在说，其实她和阿尼并不相似吧。毕竟如果阿尼是有着这种想法的人，就不会选择进入婚姻了。这也是没办法的，即使阿尼为她输入了无数的习惯数据，提前预设各种情况下她要做出的反应，但是投放到复杂又千变万化的现实生活里时，会遇到各种完全没有预想过的问题，完全复制一个人的性格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
如果她能得到阿尼的记忆，也许可以更接近她一点……

阿尔敏不怎么和她聊阿尼的事情，她只能从其他人对话的只言片语里得知，他们曾经是高中不同级的学姐和学弟，但却是在大学毕业入职同一家公司之后才走到一起，结婚非常快，从重逢到结婚满打满算只过去了两年左右，当时两个人的交际圈里所有朋友都为此跌破眼镜。她听人谈论的时候也很惊讶，因为这也就代表，如果不考虑他们高中时的交集，阿尔敏照顾昏迷不醒的阿尼的时间，甚至是她来到阿尔敏身边的时间，都已经超过这两个人交往的时间了。

人类和机器不一样，没办法把过去发生的事像数据一样储存，总有一天曾经的回忆都会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个“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”的印象。安妮阴暗地想，阿尔敏没有办法和她制造新的记忆，会不会有一天，阿尼在阿尔敏的回忆里一点点褪色呢？

送走醉意阑珊的艾伦和把这样的艾伦轻松拖走的三笠之后，安妮负责收拾残局，阿尔敏则去照顾阿尼，安妮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，肯定是想把这件事好好讲给阿尼听。

即使阿尼听不见，他也喜欢将生活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讲给阿尼听，不厌其烦地单方向倾诉，说出来就心满意足了不需要回应。在安妮看来，那是因为他讨论需要回应的话题的对象换成了自己，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。他是对阿尼倾诉，又在安妮身上得到回应，这样的平衡感维护着他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状态。

将桌椅地毯摆回原位后，安妮敲了敲卧室的门，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。

“先去洗澡吧，这样一身酒气地说胡话，她也未必喜欢听。”

支走阿尔敏之后，安妮一边调节房间里的空调到最合适的温度，一边想真是太奇怪了，自己为什么会对阿尔敏黏着阿尼这件事产生烦躁感呢？明明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，事到如今，却突然开始不甘心……这个情绪存在就很奇怪了，机器人是可以存在“不甘心”“嫉妒”的情绪的吗？如果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，就是这就是阿尼给她设计的性格，是阿尼认为她，认为自己应该会在某种情况下产生这些负面的情绪。

——你真奇怪。

安妮在心里对阿尼说。

她将脸凑近阿尼，近距离端详她的脸，近得就像在照镜子一样，甚至能听见阿尼呼吸的气息。她垂着视线，扫过阿尼的眼睑，嘴唇，柔软的睡衣露出的一截锁骨……她的的确确活着，但是她的生命又非常脆弱，安妮的精心照顾，只是维持着她美丽的躯壳。植物人的平均生存期只有三年，活过十年以上的少之又少，何况她是脑外伤导致的沉睡，超过一年以上就很难再醒来了，安妮就是在她或许能苏醒的黄金时间已经过了的那个时间点，开始正式运作的。她很清楚自己被造出来，不仅是从疗养中心将阿尼带回家里的话，需要一个家用机器人才能照顾好病人这一个理由。

而且，她只需要稍微疏忽一点，比如偶尔在深夜拖延吸痰的时间这点小事，就可能导致她失去生命……真不可思议，她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自己创造的物品手上。

安妮将白天气温高时卷起来的被子温柔地放下，掖好边边角角，才离开了房间。

——不过安心吧，我不会做这种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