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器人安妮×人类敏×人类阿尼

“你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吗？”

阿尼疲惫地摇摇头，努力用短句子来回答医生的提问。

“……很模糊。”

“那么你看一下这个，能了解这些文字的意思吗？”

医生举着类似测试幼儿智力一样的写有图形文字的纸板给她看，用手指依次指着，耐心地等待阿尼念出文字。之后又提问了几个数学题目，在正式的身体检查等待间隙，先简单地测试一下患者的智力有没有受损。

中途阿尼一度很烦躁，产生不配合的态度，阿尔敏就在这时候握住她的手，努力安抚她的情绪。他的片刻不离让阿尼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放松。

一系列繁琐的体检之后，阿尼已经精力耗尽，疲惫不堪，还没有回到病房，已经在转移到各个检查室的推车上睡着了。之前，阿尼醒来后第一次睡着，阿尔敏害怕得不得了，生怕她这一睡着就再也不会醒过来，但是她这次好好地睁开了眼睛，并且逐渐可以说简单的话。医院为她安排了病房，一边观察情况一边做各种体检，等到检查都结束之后，还要转移到专门的护理机构继续住院，观察评估她身体状况。

阿尼只睡了很短的片刻，这会靠在病房的床上，用迷茫的眼神看着阿尔敏，阿尔敏小心翼翼地将煮烂的菜汤舀一勺到她嘴边，她木然地顺着他张嘴咽了下去，因为用胃管进食了四年，连自己咀嚼吞咽食物也显得很吃力，但是能自己吃饭已经是好转的证明了，阿尔敏不敢一次性喂太多，喂了她小半碗就决定到此为止，想要去清洗一下器皿，才刚站起身，就被阿尼急切地呼唤。

“……别走。”

“我哪都不去，别担心……阿尼变得像小孩子一样～真新鲜。”

其实只要安慰她一下自己马上回来她就会明白道理，但阿尔敏还是暂时放弃了离开她身边，他坐回床边椅子上，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和阿尼交流。

“阿尼还在害怕吗？是不是听到已经过去了四年很迷茫，但是没关系的，也只是四年而已，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什么大改变……电子产品的技术也没有换代，阿尼能好起来的话，不会落后于时代的……哦，不过今年早些时候，艾伦和三笠结婚了，这可能是最大的改变，其他的事情我也会一点点告诉你的，但是现在你首要的任务就是听医生的话疗养身体，不要想太多了……要不要梳一下头发？我去借一把梳子吧？”

阿尔敏找了点话题闲聊，一边说一边温柔地用手指梳理阿尼的头发。入院之后阿尼没有好好打理头发，又是长发，现在凌乱的状态看起来有点没精神。阿尔敏向护士借回一把木梳与一个简单的基础款发绳后，调节床头的高度让阿尼坐起身，费了一番工夫把她头发梳顺，木齿自上而下可以直接滑下来的时候，发丝的流动就像金色的绸缎。

“……小心过头了……”

“抱歉……我笨手笨脚的，阿尼的头发越来越长之后，我就没有再负责梳理过了……这样可以吗？”

为了让阿尼躺下时舒服一点，阿尔敏将阿尼的长发拨到身前一侧，绑了一个松垮垮的侧麻花辫。阿尼抬起手摸了摸编起来依然长度超过胸部的发梢，她从没留过这个长度的长发，感觉有点陌生。

——如果平时不是阿尔敏给自己梳头，那么……

阿尼忽然意识到阿尔敏所说的话的隐意，刚想询问他，忽然有人敲响病房门，打断了她。阿尔敏没注意到她想说话，起身掀开布帘去给来客开门。

门打开的瞬间，首先映入阿尼眼帘的，就是她刚刚想问的对象，和自己有着同样外貌的机器人，她像是要出门旅行一般拖着一个行李箱，阿尼不解地皱起眉头。

“我来送一些用得到的日用品和换洗衣物……然后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从外地赶来的雷恩哈特先生，就接上他一起过来了。”

“啊，父亲，阿尼等您很久了，快过去吧。”

安妮边对阿尔敏解释边将行李箱交到他的手上，她微微侧身，阿尼这才看见跟在她身后的熟悉身影，激动地瞪大眼睛。矮个子微胖的男人和阿尔敏打了个招呼，就迫不及待进入了病房，走向了自己的女儿。

“阿尼，你终于醒了……”

雷恩哈特先生才说几个字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，激动地将阿尼抱紧，阿尼很想回抱住这个看起来老了不少的男人，但是手臂力量不足，根本无法如她所愿地抬起手回抱自己的父亲。她越过父亲的肩膀，看到阿尔敏和安妮说了什么，接着阿尔敏将行李箱靠到一旁，两个人一起离开了病房，给他们父女留了独处空间。

医生不建议阿尼马上会客，所以阿尔敏暂时拒绝了朋友和同事们的探望，第一时间通知的仅有在老家独居的阿尼父亲，等待了女儿四年的男人欣喜若狂，马上搭乘最近的列车来到了这个城市。

“阿尼她暂时不会回家，出院之后会去疗养院那边住，到时候如果有需要的话，你再去疗养院照顾她。”

“了解，我猜也会是这样，所以给你们带了换洗衣服来……我在家也没事可做，你可以不用洗衣服，等我下次来送新的时把旧的带回家洗。”

“不，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做吧，医院的洗衣房设备很完备，就拜托你暂时独自看家了。”

安妮听着阿尔敏安排时，眉毛一直紧皱着。阿尔敏将她一直送到病院楼和门诊楼的连接桥处才止步，安妮要离开之前，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阿尔敏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，独自消失在了人流里。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个背影不见，阿尔敏才长出了一口气。

安妮要说什么，在因为什么烦恼，阿尔敏大概猜得到，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安妮。虽然有点残酷，但是陪在活生生的阿尼身边时，他确实几乎没有想起过安妮的事情。

在阿尼醒来后，他满眼满心都只剩下了阿尼的事，无暇顾及其他的一切。当阿尔敏从移动终端里听到安妮告知他阿尼醒过来的事，飞快赶回家，看到睁开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阿尼，在认出他之后，水蓝色的眼里重新有了光泽的那一刻，他感受到她的灵魂重回躯壳，也把他从灰暗的人生里一下拉回了有色彩的世界。

阿尔敏回到病房时，阿尼父亲在和阿尼聊天，同样等待了这一天太久的男人，仍难掩激动的情绪，语无伦次说了一大串琐事之间，反反复复夹了三四次“你回来了，真好”的表述。

他也是同样的，在和醒来后的阿尼相处的每一分钟，她已经回来了这件事的感觉都变得更加强烈。

她能醒来是一个奇迹，他必须珍惜这个奇迹。